隐［上］
他的爱人正在变透明。
那天Lay出差回来的时候，差一点以为张艺兴再一次离家出走了。
尽管是深夜，窗外却很亮，下过雪的景色惯是这样的。那人半躺在沙发上盖着与之同色的毯子小憩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。他的鼻息很浅，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，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一般，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那里还躺着一个人。
Lay叹了一口气，把公文包和外套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架上，尽量不发出声响。他知道张艺兴一直以来精神衰弱，少能好眠。那孩子醒着的时候太过于吵闹，睡眠又太少，只有在梦里才显得安静可爱些。
鞋架上的什么东西被他碰掉了，他心下一惊扭头看张艺兴，那人却一动不动，好像与世隔绝一样睡成了一幅画。
“艺兴？”
“嗯？”
方才东西落地的声响没有将他惊醒，Lay只低低叫了一声，他便悠悠转转地回了回神，揉揉眼睛坐了起来。
那一瞬间Lay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，就像被调低了透明度一样，坐在那里的张艺兴好像快要与窗外的夜景融为一体了。
“吃过饭了么？”张艺兴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钟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，不过是白天听Lay提了一句今天可能回来，等着等着也忘了时间。
“还没，你呢？”
“嘿嘿，我忘了…”
倒不像是在开玩笑，那人胡乱地抓了抓一脑袋的炸毛，露出来小孩主动认错一般的神情。他每一个动作都像慢半拍一样迟钝，慢腾腾地穿好拖鞋和门口站着的男人说“饿了吧，我去做。”
Lay感觉有点困惑，上次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，见他回家还会扑棱过来要抱抱。但也就是一晃间的念头，上次见面是多久以前他也快要忘记了。
“我有带披萨回来，一起吃吧。”
“哇哦，哥哥你很懂嘛。”
张艺兴接过来Lay手里的披萨拿到茶几上拆开包装，跪坐在毯子上扯了一块塞进嘴里，他一边拉着芝士一边扭头看Lay，表情认真地问那人吃过晚饭了吗，要不要一起吃。
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Lay也没说什么，轻轻点了点头走过去盘腿坐在他旁边，张艺兴就扯了一块递过去。
“披萨哪来的？”
“啊？对啊，披萨哪来的？”
张艺兴目光呆滞地盯着黑屏电视看了一阵，摇了摇头说不知道。
Lay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看了张艺兴几秒，他今天坐了一天飞机，骨头肌肉都酸痛地不得了，说实话，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去想张艺兴到底怎么了。
明天再说吧。
他揉了揉太阳穴，跟张艺兴说早点睡觉吧。
第二天Lay醒来的时候看到张艺兴缩在床的另一边，很畏冷似的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。张艺兴从前也不是这样的，二十岁出头的年纪，刚入冬不供暖的时候都要把被子蹬到一边去，实在冷就往Lay的怀里贴，就算是那时候也依旧像个小火炉，烫的很。平时也精气神十足的样子，起的永远比Lay早，一醒来就捏着Lay的鼻子捣乱，总不让人睡个安稳觉。
Lay突然有点不习惯，伸出胳膊去搂张艺兴，却感觉怀里的身体很冷。
“怎么了哥哥？”他一副睡不醒的样子，说话都慢吞吞的，就那么半睁着眼看着Lay。
Lay这才发现到张艺兴的皮肤都快要变成全透明了，昨晚回家的时候没开灯看不真切，此时在白色床单上愈发明显，张艺兴一张小脸上仿佛只剩个带雾的黑瞳仁，唇色都泛着白。
“张艺兴，你怎么了？”
“啊？怎么了？”
Lay感觉太阳穴越来越疼了。
吃过早点Lay想带张艺兴去医院看看，被意外地拒绝了。那小家伙从以前开始就极其抗拒医院，Lay看着坐在沙发上朝他扔靠垫的张艺兴，心想这一点倒还是没有变。
他也稍微安心了一点。
张艺兴现在静的出奇，甚至可以一下午都只依偎在他身边，也不说话，他问什么就答什么，虽然有时候答非所问，但还算乖巧。
Lay一直喜欢懂事的孩子。早年他身边换过很多伴侣，无一例外都像是被驯养的小宠物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。但张艺兴不一样，也只有张艺兴赖在他身边最久。
那孩子到底哪里不一样，Lay一时也总结不出来。他以前总是嫌张艺兴过于吵闹过于粘人，好话重话都说了不少，也从没见过成效。每次见面都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大型犬一样扑上来，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就差快活的摇摇尾巴，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跟他说“哥哥我好想你啊你终于回来啦”这样的话。
但现在好像不会了，Lay就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似的。
他今年的年假还没休，本来也是打算着这次出差之后带张艺兴去旅游的，地点也差不多想好了，张艺兴喜欢水，喜欢看海，天气最近也转凉了，亚热带有个岛就不错。
Lay跟张艺兴说的时候还以为对方会很惊喜，没想到张艺兴只是点了点头说他知道了。可能是Lay听到回答之后发愣的时间太长了些，张艺兴又把头抬起来看着他说了句好开心啊。
不是等很久了吗？
从上一个冬天就总是晃着他胳膊，说想要一起去冬天也暖和的岛上玩，每次看到棕榈树海鸥沙滩和海都会激动的叫他快看的那个孩子，哪去了呢？
那并不是Lay臆想出来的情景啊，张艺兴那双带着星星的眼睛到哪去了呢。
他感觉头痛欲裂，到了不得不吃止痛片的地步。
Lay有些烦躁地在药箱里翻找着，纱布绷带掉了一地。若是往常，张艺兴肯定会站过来念叨他什么都找不到，叉着腰像个小大人似的用老人的语气说“哎，什么都要我来，你离开我可怎么办呀”。
Lay还真的没有想过离开张艺兴怎么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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